1985年12月23日，《体育画报》为了表彰贾巴尔在1984-85赛季和连续几年来的杰出表现为其颁发了年度运动员奖杯，那个赛季算是贾巴尔职业生涯里表现最好的赛季之一。
但是球场上的成功不代表生活中的成功，贾巴尔很多次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一直有种无法形容的感受，高中时期他向往大学生活，大学时期他梦想走上职业篮球之路，在密尔沃基时他很怀念洛杉矶的日子，在洛杉矶时他又思念纽约爵士乐俱乐部的伙伴，在纽约居住后他很想从父母和过去的生活中摆脱出来。他结婚后却渴望单身的日子，在赛场上和球队一起奋斗的时候他很想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很多时候他总是愁眉苦脸，他不像很多不满生活的人那样会掩盖内心的不爽情绪。1985年12月15日之前，贾巴尔一共得到33754分2815盖帽，共命中13930次投篮并且赢得6座MVP奖杯，在这些数据方面他是联盟第一人。可是这样的贾巴尔却没有享受到当下的美好，职业生涯就要结束的时候，贾巴尔依然想和家人待在一起，他签下一份短约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以后的生活。他说：“我的心情一直处于捉摸不定的状态，只有多打几年我才有更多的时间享受内心的平静，我很期待退役后的新生活，但是在退役之前我还要做一些事情。”
1985年11月对阵掘金的那场比赛中，当时的湖人主教练莱利为贾巴尔作出这样一段颂词：为什么依然要评判他呢？他已经征战了17年，创造了无数纪录，他赢得过很多总冠军也面对过最痛心的批评，现在我们应该尽情称赞他是联盟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员之一。在讲完这段话后，贾巴尔在比赛里得到32分，他差点就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比赛的结果，而他的对手是比他小15岁的年轻人。这么大的年龄依然在打球已经很了不起了，更难得的是他还打得这么好。
1984-85赛季的贾巴尔已经连续十年当选湖人队内的得分王了，场均22分这一数据是他自1982-83赛季以来最多的，他的场均篮板是1983-84赛季以来最多的，投篮命中率达到了59.9%（职业生涯第二高）。1983年的春天，湖人罕见地大比分输掉了第一场总决赛，贾巴尔在那场比赛中表现得很低迷，就像一位38岁的老将该有的样子。但是他在后来的五场比赛里用职业生涯以来最棒的表现回应了凯尔特人和那些质疑他的人，他也凭借优秀的表现第二次当选了FMVP，这次是他职业生涯以来第四次夺冠，所有的湖人球迷都在庆祝。当时的掘金主教练道格说：“几年前我不觉得他是一位好球员，他总是在场上漫不经心。但是他现在的表现比过去好十倍，谁能想到38岁的他还能有这样的表现，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贾巴尔内心的火焰在自己的职业生涯末期越烧越旺，之前人们因为他出色的身体天赋对于他的出色表现不以为意，但是岁月成为了人们认可他的关键。他的每一次天勾都是联盟里绝无仅有的球技，他走上了一条不同于大多数名人盛极而衰的道路。无数球迷向他致敬和欢呼，而贾巴尔也沉浸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享受过的温暖之中。可以说贾巴尔已经比其他上年纪的运动员做得更好了，棒球届的皮特-罗斯退役的时候已经45岁了，橄榄球届的乔治-布兰达退役的时候48岁，但是篮球可比这两项运动要更消耗体力。莱利说：“作为篮球运动员，他已经获得了绝大多数荣誉。”
贾巴尔再次火遍联盟之后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冬天球迷会为了见他站在外面等很长时间，他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然而贾巴尔面对外界好奇和赞赏的目光一点也不回避。他的内心经历了很多孤独和痛苦才有了现在的心态，他在大学时期就有点阴郁，这么多年后他似乎学会了放下焦虑。在青春期面对外界的纷扰和迷惑时，贾巴尔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人群中的异类，他总是处于人群中的边缘位置，看着身边人鞋子上的泥点，或者是某根微微颤抖的手指，他总是在分析当下的局势。贾巴尔还不懂得享受当下的生活，和一位有好感的女同学吃过饭后他突然就没有了勇气继续和其约会，那些记者们找到他的时候总是面对着他的后背。人们总是带着很多要求和问题来找他，却不曾想过他内心的痛楚。
1983年1月份的最后一天，贾巴尔在波士顿的客场打球时，他在洛杉矶贝沙湾的几间豪宅内部失火了，消防员很快就到了现场，但是房子内部因为防火层的问题被烧得一干二净，他的女友谢丽尔和他的儿子阿米尔都逃了出来。事故统计一共有175万的财产在火中湮灭，他回到家中看着黑色的残留物仅仅说了四个字：都结束了。这次火灾让他想起了自己童年的经历，贾巴尔作为家中的独生子身材像长颈鹿一样，他的母亲对他非常溺爱，但是父亲总是十分严厉。贾巴尔怨恨父亲的沉默，也许他父亲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成长在60年代哈莱姆地区的贾巴尔不懂得表达内心的情绪，这使得他不容易被外界的种族主义气氛所激怒。但是内心积攒的不良情绪最后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就像那场火灾一样会焦灼他的内心。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书的时候，贾巴尔为了抗议黑人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拒绝参加1968年的奥运会，他还将信仰宗教改为伊斯兰教。三年后他将名字改为了现在为人们熟知的名字（卡里姆-阿卜杜勒-贾巴尔），拳王阿里（原名小凯瑟斯-马塞勒斯-克莱）曾经也像他这么做过。
贾巴尔的眼神会让那些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萌生退意，即使是那些向他表达喜欢的球迷也会感到不舒服。有时候他脸上冷漠的样子是在伪装自己的内心，但更多时候是潜意识下的漠然。少年时代他在纽约的爵士乐俱乐部待过一段时间，只是为了研究那些将人生经历融入到音乐中的音乐艺术家，那些音乐家的姿势和表情和他一样透露不出任何情绪。或许贾巴尔从没有明白过，自己毫无表情的面相和随性的打法让他遭受了多大的非议，无论数据有多么华丽，在很多人眼中贾巴尔都不像是努力打球的样子。也正是这种别人的不待见使得他打了那么长时间，最后他还是得到了人们的尊重和敬意。他很少为了抢篮板或者是下快攻而全力以赴，这样他才有更好的身体战斗这么长时间。
作为穆斯林他不沾酒和肉，他一直很注重保养身材，因为不信任别人，他不参加派对并且每天按时睡觉。他的思想和行动与普通人都不一样，在联盟认可养生活动之前，他就已经练习瑜伽了，当和他同龄的球员身体都变得僵硬时，他还和以前一样灵活。贾巴尔在大多人眼里高挑怪异，场上总是大步流星，但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用行动证明了很多人愚蠢的想法。和大多数球员相比，贾巴尔内心的平静来得更晚一些。他和妻子哈比巴的婚姻很早就夭折了，他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十分僵硬。1973年，贾巴尔和哈比巴分居，妻子带着三个孩子在他华盛顿的房子里居住，那时候起他很少有机会见到孩子。那年黑人穆斯林教派出枪手杀死了贾巴尔的好朋友卡阿里斯一家，卡阿里斯和他有着相同的信仰，从那之后贾巴尔的宗教之家不复存在了。1979年，贾巴尔和女友皮斯托诺住到了一起，皮斯托诺一直开导他不要将自己封闭起来，这样对他和世界都没有好处。慢慢的贾巴尔打开了自己的内心，期间他还经历了很多挫折，火灾事件一年后他们分手了，那段时间里压力让贾巴尔感到非常压抑，这引发了偏头痛，他甚至都疼得无法自由行动。
一直以来NBA的裁判允许比他更小更没天赋的球员去肘击他，这使他感到非常不爽。贾巴尔曾经两次愤怒地打断过自己的手骨，第二次他冲着雄鹿新秀肯特-本森来了一拳，赛后本森被检查出轻微脑震荡。之后他将篮球看作是报酬丰厚的折磨运动，他一度产生了退役的想法，那时候他是那批球员中最不可能令人尊敬的老将。贾巴尔说：“人们不会理解我，对于我人生过去的经历他们丝毫不在意，他们只在乎我可以对他们的人生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像其他球员那样获得很多球迷的关注，但这并不代表我渴望球迷的欢呼，作为经历过60年代的孩子，我对于那些被权威认可的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这些年里我在每个方面都十分努力，我很想要带领球队赢球，但我们经常要面对失败。我受到过了很多人的指责，我的内心渐渐变得非常无力，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但是我的比赛一直缺少生活里的快乐。”湖人曾经的小前锋贾马尔-威尔克斯（现在已经退役）回忆说：“队友们在他身边鬼鬼祟祟，他和别人之间总有一道鸿沟无法跨越。”
火灾事件之后，贾巴尔变得脆弱起来，令他意外的是全国各地的人们开始支持他，他们甚至还专门给贾巴尔找了一些爵士唱片来弥补他在火灾里损失的三千张唱片集。1983年末，贾巴尔亲笔的《巨人的脚步》出版了，他在书里将生命中的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他将自己内心的黑暗也释放了出来。他说：“我一直觉得要是人们知道我内心的这些秘密，会把我当作魔鬼看待，令我没想到的是有很多人都支持我的书。”
1983年贾巴尔打破了张伯伦12681个进球的纪录，当他创造新的纪录时波士顿的球迷都站起来为他鼓掌，后来他还专门写信给波士顿环球报来感谢当地的球迷。那年之前他就参加了喜剧电影《空前绝后满天飞》，他还为美国航空公司拍摄了广告，他和世界终于有了更多的接触。当时美国的社会阴影已经不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困扰，罗德-麦格鲁说：“他知道自己可以适应一切，他接受了人们对他的爱和仰慕，在派对里他不像以前一样独自坐在角落里玩飞行棋，他会和大家一起尽情地跳舞。”
那年贾巴尔和湖人的合同到期了，第15个赛季结束后他计划想换个城市或者换个职业。大学期间他就觉得洛杉矶非常虚伪，贾巴尔说：“我一次次问自己哪里更加适合自己，最后我发现任何地方都有虚伪的东西，这里就是我的家。”之后贾巴尔的妻子也搬到了洛杉矶，他和妻子以及孩子们的关系变好了，他开始真正履行自己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他和父母的关系也有所改善。贾巴尔的父亲说：“我们稍微和好之后，我很想和他坐下来聊聊他的球员经历，我也会和他说说自己以前当警察和爵士乐者的故事。”
在主场比赛的时候，贾巴尔会冲看台上的父母和孩子们打招呼，如果人们十分有礼貌地问他要签名，贾巴尔会用微笑回应他们，或许人们会觉得他脸上的天真就像个孩子一样。贾巴尔说：“我发现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我不需要像以前一样逃避他们，他们对我都很好。我比以前更加享受现在的生活，偏头痛也离我越来越远，我还学会了面对压力和接受生命中无法改变的事情。我的生活里还有一些空白暂时无法填满，其中一部分和异性的长期不稳定关系有关，不过这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只要耐心会感受到更多美好的事物。”
贾巴尔的比赛逐渐和生活中的快乐融入到了一起，他会和队友们一起庆祝，并在替补席上给场上的队友加油。场上暂停间隙，他会做拉小提琴的动作。那时候贾巴尔还打算创立爵士乐品牌，他已经想好了退役后要做些什么，但是他还不打算马上退役，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球场上得到了释放。他想要延长自己的职业生涯，但是那个年代的球员平均只能打4.3年，和轻盈的灵魂没有关系，关节和脚踝所承受的极限会限制球员的职业生涯。1985年秋天，贾巴尔本打算在赛季结束后就退役，但是他决定继续和湖人签一份两年的合同，到时他会打到40岁，但是他也可能会在赛季结束后改变主意。贾巴尔需要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不影响场上的表现，年老的贾巴尔不像以前一样经常高高跃起和快速移动了，但是他的传球更具有威胁，并且懂得怎样更好地卡位置。贾巴尔也迎来了自己职业生涯里最出色的队友，他的天勾技术依然那么有魅力，这会让人觉得这种美妙的投篮艺术只属于他一个人。贾巴尔说：“一般投篮只需要确定三个角度，眼睛、球和篮筐的角度都确定好就行，但是勾手不同于一般的投篮，很多人都无法掌握它的平衡点，魔术师约翰逊曾经让我多次演示给他看，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掌握。这种投篮好比禅宗，要让内心归于平静，这样目标会融入到身体中。”
贾巴尔喜欢研究球场上的一切事物，他会仔细分析其中的本质。他的脚踝连续16个赛季都没有受伤，同时也是联盟中为数不多不被胶带或者高帮球鞋束缚过的脚踝之一。他说：“老人会告诉球员绑扎和支撑踝关节会防止其受伤，不过骨骼系统本身就具有吸收震动的作用，绑住脚踝压力就会传到膝盖上。”之前的休赛期贾巴尔就给自己安排了游泳、跳重绳和练瑜伽等活动。当时的湖人前锋莫里斯-卢卡斯说：“很多人因为男子气概太强而总是去征服所有，因为无法学会适应，所以他们的膝盖总出问题。”
贾巴尔除了两次将自己的手臂弄骨折外没有什么大伤，他具备舞者的运动自我知觉，他很少做一些多余的动作并且很清楚自己身体的位置。简单的冥想可以帮助他排解痛苦，贾巴尔在比赛开始前会让自己的内心趋于平静，这能帮助他面对高强度的比赛节奏。而很多和他年级相仿的球员却无法适应这种节奏，湖人名宿韦斯特说：“我最后两个赛季每次赛前准备的时候都很痛苦，僵硬的腿和酸痛的身体让我觉得上不了场，除非有人激怒我，我才可以支撑下去。”魔术师约翰逊说：“我38岁的时候根本无法像贾巴尔那样征战赛场，可能不会有第二位像他那样的球员了，他是很多运动中最完美的运动员人选。”
湖人为了保证贾巴尔的身体状态也付出了很多，那几个赛季湖人每个赛季都会获得至少50场比赛胜利，这使得贾巴尔经常三节打卡下班。湖人当年的阵容里有卢卡斯、詹姆斯-沃西、库尔特-兰比斯这些强壮的前锋，贾巴尔的篮板球压力不是很大。卢卡斯说：“魔术师也会帮助贾巴尔场均得到20多分，只要有人挡住了贾巴尔的路，魔术师将会将其晃开然后传球给他，其他球队的后卫可不会这么照顾球队内线。”韦斯特说：“队友们都很敬重他，赛前的更衣室里贾巴尔就像一头老狮子一样领导着整个团队。”库普切克说：“他每场比赛都会和那些比他年轻很多的球员争抢有利位置，我们无法容忍年轻球员凭借身体优势欺负他。他刚进联盟的时候球队里还有人在上幼儿园，他会给我们说一些从没有听过的人和事，有时候贾巴尔会在训练室里重复着记忆中的一段话，我们理解不了他说的内容。”
1985年总决赛的第一场比赛，湖人大比分输给了凯尔特人，贾巴尔被凯尔特人中锋罗伯特-帕里什打爆，那场比赛贾巴尔只得到12分3篮板。那场比赛之后凯尔特人几乎已经主宰了总决赛的走向，人们又开始评论起了贾巴尔的高龄表现。比赛后的第二天，湖人全体球员回看了录像，以往一直坐在最后面的贾巴尔坐到了最前面。每次帕里什占据优势时莱利会将这段重复播放，甚至他会怒吼发泄不满。那天看完录像后贾巴尔开始了疯狂的训练，他在场上场下都不断激励自己坚持完成训练。莱利后来回忆说：“他训练到了我不得不出面阻止他的地步，但是他总是拒绝我的要求。”总决赛第二场比赛开始前，贾巴尔对每位队友说：“可能我们最后无法赢下比赛，但是我们必须要为自己付出过的汗水而努力。”
那场比赛贾巴尔得到30分17篮板8助攻3盖帽，之后的五场比赛他场均得到28.4分，他每场比赛都让帕里什筋疲力尽，贾巴尔一次次在快攻中杀入篮下或者不断地飞身争球，他可以在抢到篮板后直接进攻并以天勾完成得分。他的队友鲍勃说：“可能他很讨厌人们说他年龄大。”莱利说：“他展示给我们的是激情。”贾巴尔说：“我每个回合都全力以赴，就像一场生死战一样，最后幸存下来的总是我。以前我根本不会这样，从大学时期开始每年夏天我都想着再挣点钱就去西印度群岛过安逸的日子。J博士一直希望我比他先退役，有很多伟大的球员都比我先一步离开了联盟，比如1982年和我一起去中国打表演赛的霍林斯。我对于运动员怎样持续打出优秀的表现很感兴趣，人类还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在那次总决赛结束后，我本可以完美退役，人们不会说我冠军太少或者没有天赋，但是我相信我的篮球生涯还没有到此结束。我当然也会感觉到累，但是我在其中得到的满足感更多一点，现在的我更加享受篮球带给我的快乐。”
1985年11月对阵掘金的一场比赛，贾巴尔差点就带队实现了20分的大逆转，最后三秒时球队还落后一分，可惜贾巴尔最后一攻的投篮在篮筐上转了半天转了出去。那场比赛他26投15中，其中有4次天勾和最后的一记灌篮，现场的球迷都对他的表现感到震惊。赛后一群记者将他围了起来，有记者说他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实力一点也没下降，贾巴尔笑着回答说：“到目前为止实力还行。”还有记者问他对于最后投丢的那球怎么看待，他说：“我的投篮没有问题，篮球只不过转了出去，这就是比赛。”
随后贾巴尔便被叫出去给其他人签名去了，这场比赛只是贾巴尔职业生涯末期的一段缩影，他已经克服了自己内心的障碍并且敢于面对一切挑战。当贾巴尔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黄昏的照射下玩耍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以前从没有留意过的样子，他更加享受当下的美好，却也懂得怀旧的滋味。
原文：GARY SMITH
编译：晴天
闽公网安备 35020302001925号